除了出事當天與宋一打過照面，夕嵐沒再見過其他探視樊祁的同事或朋友。樊祁笑說宋一如今一個人做兩份工作，實在分身乏術，至於其他的朋友們，早在多年前，他就與他們失去聯系，受傷了才去尋人，仿佛很有目的性，要他們帶錢探視似的。

“要聯系張湛嗎？”夕嵐這樣問他。

樊祁依舊穿著他的病號服，最上端的扣子開著，露出漂亮的鎖骨。夕嵐進門的時候，他在讀自己的專業書，不停寫寫畫畫，現在這本書扣在床頭櫃上，夕嵐找了張卡片做書簽，替他把書合好，放在枕頭邊。

“我倒是挺想聯系他的。”他露齒一笑，“沒他聯系方式了。”

“我有啊。”夕嵐三個字說得風輕雲淡，舉著手機，俏皮地問他，“想要的話就求我。”

“嗯，求你。”樊祁直接放棄掙紮，那雙漂亮到極點的桃花眼裏盈滿寵溺，“求你告訴我張湛同學的聯系方式吧。”

樊祁的手機沒有修好，徹底報銷了，索性買了部新的。

夕嵐不依不饒地問他：“你手機明明壞了，為什麽你同事又說我在你手機聯系人列表第一位？”

“他瞎編的。”宋一立刻被組織出賣，樊祁神色無辜至極，抿一抿唇，用很可憐的聲音補充，“不過我在辦公桌上貼了緊急聯系人的號碼，本來只有我父親的手機號，重新和你聯系上以後，又加上了你的。其實那天我神志很清醒，讓他不必聯系你……”

為什麽要把她作為自己的緊急聯系人呢？

夕嵐很想問他，兩人之間只隔著一層薄薄的窗戶紙，隨便誰輕輕一戳，隔閡就捅破了。如果樊祁沒有出事，他們現在大概還在互相試探，樊祁小心翼翼地靠近她，她斟酌著決定是否接受。他這一摔，倒省去不少繁瑣的步驟。

姑且當他在澤市如今舉目無親，只能求助於自己吧。

樊祁話說到這份上，她還是神色如常的樣子，並不打算要開口問他。他不急，已經等了這麽多年，不在乎這幾天，樊祁擡手揉一揉眉心，決定換一個話題：“你為什麽會有張湛的聯系方式啊？”

“因為想找你。”夕嵐在微信的聯系人列表翻找到張湛，將他的名片推給樊祁，背對著他，看著窗外，語氣淡淡的，仿佛在說一件和她全無關系的事，“先找了林晟新，他寒假回家時把當時張湛寫的手機號給我，我撥過去，號碼是張湛的父親在用，他給了我張湛的聯系方式。那年我連他都找到了，居然還是沒找到你。”

樊祁啞然。

“我很抱歉……”他嘆息著，伸手觸碰她的頭發。

夕嵐用力拍了一下他的手，她真的不高興，樊祁手上細碎的傷口還沒有完全愈合，他輕輕地倒吸一口氣，反手將她的手握住，輕輕拉她：“靠近我一點。”

在張湛還沒有通過他的好友申請之前，夕嵐舉著自己的手機，給他看張湛的朋友圈。

張湛讀的是機械工程，本科畢業，竟然去德國深造，目前仍未碩士畢業，大有與該專業死磕到底的氣勢。聽夕嵐說，張湛逢年過節總在秀恩愛，女朋友換了不少，眼睛還是一樣小。

“他挺會哄女孩子開心的，情商也高。”樊祁笑說，“在他收心以前，可能會一直這樣下去吧。”

樊祁的手機振動一下，是張湛通過了他的好友申請，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，對面已經開始瘋狂炸消息，大有要隔著大洋、將他的新手機也搞報廢之勢。

“傻X？？？”

“是你嗎傻X？？？？”

“你TM沒死？？”

“還有臉加我？？”

“說話啊？？？”

“你有本事加我，有本事說話啊？？？”

樊祁與夕嵐面面相覷，這時間沒有持續太久，張湛發起了視頻電話請求。

24歲的、成年張湛的臉出現在手機屏幕上，張湛在大洋彼岸穿著睡衣，皺著眉頭，難以置信地打量著樊祁，幾乎在那一瞬間讓樊祁紅了眼眶。

那年是他太過幼稚，自食其果，失去了太多。

“你TM你還好吧？”張湛在那頭大呼小叫，“病了？快病死了？想到你幾年前不告而別，還有個哥們關心你了？”

“我沒生病，工傷。”樊祁揉一揉眼睛，笑他，“別那麽大驚小怪的……之後慢慢和你解釋清楚。”

他輕輕拉了夕嵐一下，讓她靠過來。夕嵐也湊到鏡頭前，對張湛揮手寒暄：“好久不見。”

“有沒有搞錯！我的天啊！”張湛極其用力地試圖睜大那雙小眼睛，簡直難以置信，“你們兩個聯系上了？我可能又相信愛情了……”

真正的友誼大概就是這樣，不管多少年沒有聯系，最後說出口的，只有對對方關切的話語。

“回過神了？有力氣胡言亂語，情況接受的差不多了吧。”樊祁笑著擡起纏著紗布的左手給他看，“手機舉久了手疼，稍後和你解釋。放心，我既然出現，就不會再消失了。”

這句話，說給張湛，也說給夕嵐。

錯過的時間不能倒流，以後的人生還請繼續指教。

結束視頻通話，樊祁內心自然是感慨萬千，為了掩飾此刻心潮的起伏，他問夕嵐：“我國慶節前準備出院了……你國慶期間有安排嗎？”

“本來和同事約好去雲南玩，前幾天推掉了。”夕嵐講著，忽然覺得害羞，又從他身邊走開，假裝去拉窗簾布。

“為什麽推掉？”

他果然這麽問了……就不該說實話。

夕嵐緊緊地揪著窗簾布，聲音很輕地回答：“總不能讓你一個人待在醫院裏吧。”

“我還是早點把石膏取了。”床上的人語氣輕快，夕嵐的話宛如一記強心針，別說取石膏，今天就回去繼續測量數據也沒事，“國慶節約你看電影，不許不來啊。”

“可是骨裂——”

“又不是骨折！”樊祁打斷她，揚眉一笑，額外爽朗，“打十天石膏了，滿兩周我就去拆，國慶假期可千萬別浪費，七天呢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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